《漫长的季节》刘奕铁：如果再活一次，王阳还会救沈墨
作者/曹乐溪
拍《漫长的季节》的日子里，导演辛爽一直在问刘奕铁，李庚希和蒋奇鸣：站在角色的角度，你们仨为什么要出走呢？
(资料图片)
“我们每个人的理解可能都不太一样，”刘奕铁觉得。“沈墨和傅卫军想去另一个地方重新生活，对王阳而言，我就要帮沈墨出这口气。”
但性格单纯不经世事的王阳，被人性陷入阴暗时的暴虐打得措手不及。凶案接连发生，他根本无力去治愈沈墨的内心，只能跳下冰冷的小凉河，以性命为代价换取恋人的最后一丝可能性。
有网友戏称王阳是「桦林大冤种」，也是不让父母省心的孩子。作为「王阳本阳」，刘奕铁也希望这个角色能够稍微成熟一些，懂点事，“这样就不至于这么纠结着面对沈墨和父母。”
但18岁的小太阳情感炽烈，宁肯将自己永远困于漫长的秋天，也希望能尽力为喜欢的人照亮那束光。
“如果我是王阳，我也不后悔，”刘奕铁告诉叨叨。“因为他做的每一件事，都是从心出发。”
我叫王阳，太阳的阳。
最初看到剧本，刘奕铁就被王阳的性格所吸引，“他的童年很圆满，有个完美的家庭，父母对他很好，与童年经历悲惨的沈墨与傅卫军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。”
在桦医门口邂逅沈墨时，王阳对这个白月光一样的女孩一见钟情，又在维多利亚撞见她被欺负，少年冲动而懵懂的保护欲油然而生。
但命运将王阳拉入沈墨人生阴影的漩涡，从港商卢文仲之死到殷红的命案，王阳才发现他无法拯救心爱之人走向深渊。
“烧掉卢文仲的车，那个时候的王阳仍然相信自己能够带着沈墨开启新的生活，变得更好，直到在桥上他听到沈墨又把殷红杀了。”刘奕铁觉得。
“我后来自己就想，如果我是王阳，能再活一遍的话，在沈墨发生那些不好的事之前，我就想把她带回我家。虽然我爸是个特别严厉的小老头，但我妈很温柔啊，用这种完整温暖的家庭让沈墨感受到幸福，没准儿一步步能治愈她。”
无忧无虑的家庭背景，造就他单纯的性格和追求所爱奋不顾身的底气，但也由此酿成悲剧：王阳跳入水中救出轻生的沈墨，为之付出生命的代价。
有网友猜测王阳是沈墨害死的：王阳水性好，怎么会轻易死于跳桥呢？
从刘奕铁的角度，王阳的死并不存在阴谋。快入冬的小凉河，比第一次跳桥时冷了太多。拍王阳与沈墨水下戏份时，剧组找了一个5米深的池子，刘奕铁跳入水中去救李庚希，才发现穿着泡水的衣服自己游都万分费劲。
“把人拉上来，我四肢全抽筋了，动都动不了，这还是常温水。之前第一次跳桥晚上在河里拍，上来之后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。”
在刘奕铁看来，单纯的恋爱脑并不足以定义王阳。
与沈墨在桥头的最后一次见面，让他内心的冲突和纠结达到了极点。自己承诺了母亲一定会回家，“转身离开并不是因为沈墨又杀了人，而是我爸还在铁轨上呢。那一刻我突然后悔，我到底在干嘛，为了自己喜欢的事难道连家都不要了，父母都不管了？”
但他同样希望能带沈墨远走高飞，“她太可怜了，虽然干了很不好的事情，但大家都知道她为什么会一步步变成今天这样。”
对沈墨的不舍，让刘奕铁为王阳安排了一个小细节：当沈墨跨出桥栏决定纵身一跃前，王阳已经回头，而不是听到落水声再赶过来。
“拍这段时我心里也很难受，一直在纠结到底陪爸妈，还是沉稳沈墨唯一的依靠。我必须得自己完全相信我就是王阳，才能演出来。”
即便没有沈墨，王阳也希望走出桦林。
刘奕铁始终记得火车轨道上约会的情景，王阳对沈墨说，这条路叫桦运专线，我爸在这条路上干了这么多年，从来没有下过车。但从那站下车，就能去北京，去上海，去广州。
“对王阳来说，他更向往的是外面更广阔的生活，而不是像父亲一样，在桦钢安安稳稳有个铁饭碗。因为出不去，他只能在精神上面出走，成为一个诗人，获得一些浪漫的远方。”
录像厅里，王阳和沈墨第一次确认了彼此的心意，那是王阳最幸福的时刻。电视里播放着《泰坦尼克号》，年轻的杰克与罗斯坠入爱海，在海难中生离死别，正呼应了现实中两个年轻人的命运结局。
刘奕铁也曾设想过王阳活下来。2016年，36岁的王阳已经能够与这个世界和解，“我会想和沈墨、傅卫军一起开个店，平平淡淡把生活过下去，不会再有年轻时的冲动和浪漫幻想。”
“如果能活着，他肯定第一时间和父母把想法聊清楚，而不是像戏里面那样一意孤行，不理解父母的苦心。”
两个时空，一镜到底
作为自来熟的北京人，刘奕铁进了《漫长的季节》剧组，口音很快就被范伟、秦昊他们带跑，至今说话依然有股东北味儿。
这次与范伟、林晓杰两位老师对手戏很多，让他时常想起自己的父母。
“王阳的家庭跟我家太像了！典型的严父慈母。跟两位老师拍戏时，我一下就相信他们是我爸妈，妈妈是属于用爱感化你，爸爸平常不会多么管我，但一到褃节儿上，比如把我妈气得不行了，就过来‘奖励’你两拳，说听你妈话（笑）。”
他还记得王响幻想中和儿子吃饭的那场戏，范伟给自己斟上半杯酒，举起来抿了一口，笑着说儿子，吃饭。在镜头后坐着的刘奕铁眼泪就掉下来了，控制不住地心酸和难受。
“看到父亲那么苍老，满头白发，一下就想起我爸了。曾经那么硬朗的一个人，原来也老了，让我产生了我要去保护他的感觉。”
林晓杰饰演的母亲罗美素，在他印象里永远是那么温柔。
“尤其我准备出门，她一边缠毛线，一边给我缕缕头发、摸摸脸，也没说什么，但那个眼神真的就让我脱口而出：妈你等着我，我挣钱给你治病，咱们什么都能治好。我觉得我也是个男人了，为了这个家我要承担起一些责任。”
戏中从未见过的弟弟王北，在刘奕铁看来与王阳是一体两面，王北的存在弥补了这个家的遗憾。王阳去世后，准备卧轨的王响在铁道边捡到婴儿王北，带给他活下去的希望。
“你可以理解他们是一个人，王阳不愿意和父亲交心，而王北什么话都和父亲说。曾经严厉的父亲对小儿子非常呵护支持，这也是经历过王阳事情后的转变。”
“如果我们俩能同时存在在这个家里，父母一定很开心。”
进组的第一场戏，是王阳误入财务室，要被刑三儿他们扭送着离开。按照刘奕铁最初的理解，此时的王阳血气方刚，态度硬气，但辛爽导演希望他不要那么冲，而是带着更多被冤枉、不可置信的感受。
直到被父亲王响删了一巴掌，王阳才真正情绪爆发：明明没犯错还要给别人道歉，就已经够委屈了，亲爹怎么还能向着外人说话呢？
“杨一威老师、范老师他们和我说这个人物往什么方向去走，大家怎么配合，从这场戏开始，我慢慢熟悉了整个组的氛围，也对我这个人物有了更深的认识。”
王阳在1997年是无所顾虑的大男孩，1998年因为经历了命案和情感波折而变得迷茫不知所措。两个时空交错拍摄，需要刘奕铁在阳光开朗与阴郁沉默的性格之间反复切换。
这很考验演员的表演处理，除了反复研读剧本揣测人物动机，每次开拍前走戏，刘奕铁都提前酝酿好情绪，与对手戏演员及时沟通磨合，“在非常熟悉王阳到底经历了什么，导致变成现在这样后，状态慢慢就能过渡过去了。”
让观众津津乐道的雨中转场，是一镜到底完成的：站在学校门口望着沈墨背影的王阳满脸憧憬，仿佛看到了生命中的光；下一秒眼睛却失掉了神采，在巷口警笛的鸣响中，无比担心恋人的生死境况。
“这场戏拍了一天，”刘奕铁告诉叨叨种情绪，且不能有任何误差，情绪、人物要和机器完整地配合好，整体下来确实是很锻炼演技。”
《漫长的季节》是他与李庚希的第二次合作。《超越》时两人的角色不在同一个时空，但私下是经常一起玩的好朋友。
“大家都是哥们儿，庚希本人特别阳光单纯，”这次两人饰演恋人，第一场戏拍的是王阳给沈墨送电影票，有那么一瞬间刘奕铁有些恍惚，“我心想咱俩都这么熟了，没事我单独出去约你看电影干嘛（笑）。”
但真正进入角色后，两个人很快默契十足。他戏称李庚希的沈墨是铁锹战神，“那给殷红那两下拍得啪啪的，看得我都害怕！”
戏里是兄弟，戏外刘奕铁与史鹏元也是一见如故，甚至拜了把子。
“我们是拍这部戏才认识的。”他告诉叨叨，两人从性格、爱好、价值观都非常聊得来，现在自己给史鹏元的微信备注，都是「亲弟弟」。
“包括殷红，卢文仲这些戏里让大家恨得牙痒痒的角色，生活中都是非常好的人。”
整个剧组的氛围，让刘奕铁觉得特别亲切与熟悉。辛爽导演并不是喜欢指点江山的人，给到演员很大的发挥空间，自己则一个人蹲在角落里默默观察，再给出更客观妥帖的意见。
“爽导我觉得他适合当个诗人，感觉他什么都会，又玩音乐，拍片子又这么好，性格像个小孩一样。”
对于叨叨“为啥导演老戴帽子”的好奇，小刘同学直言快语，“可能是整体造型吧，虽然我猜测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头发太长了，懒得洗（笑）。”
活在「上世纪」，依然往前看
王阳离开，留下了他的诗集与那首《漫长的》。
“遥远的事物将被震碎/面前的人们此时尚不知情”，在刘奕铁看来正是《漫长的季节》的命运注脚：执着于追凶的王响，永远穿着风衣的刑三儿，身残下岗还要送老婆去风月场上班的全力，意外接踵而至，蝼蚁无力反抗，所有人都困在了那个漫长的秋天。
在这曲时代的命运悲歌中，刘奕铁无法选出谁是最惨担当，“其实都挺惨的，只不过角度不一样。”
“王响就不说了，经历了家破人亡，自己赖以生存的铁饭碗还因为工厂改革而下岗。彪子年少不得志又遭遇中年危机，马队一直活在想要破案的执念里。”
“年轻的一代中，沈墨与傅卫军有着不幸的过往，王阳的郁闷则在于发生着一切后，他的情绪没有宣泄的对象，他应该恨谁、怨谁么？在爱人与亲人的抉择中，他的痛苦是没有着落的。”
追剧过程中，刘奕铁尤其喜欢中老年三人组在KTV里唱歌那场戏。三个落寞的男人最后短暂的狂欢与释放，怀旧而又动人。
作为剧中的幽默担当，龚彪的性格让他最为难忘。
“一开始彪子说我这人，最大的缺点就是太重感情。他跟小露说这句话时，你就觉得这人张嘴就来，说话特别不靠谱；但其实往后看，就会发现他这话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，对丽茹，对王响，对马队都是有情有义，王北要上学，彪子自己马上要净身出户了，还是掏出几百块钱来让他拿着。”
如果可以演老年组，刘奕铁毫不犹豫会选择他。“我想演彪子！因为王响太难受了，如果我是他，演完我得抑郁。马队主要是我不会跳舞，妖娆范儿其实还行，但看着不专业。（笑）”
与《漫长的季节》相遇的日子，让他实实在在感受到90年代鲜活的众生相。
虽然是95后，父母辈的时代背景对刘奕铁而言并不陌生。从《人生之路》、《漫长的季节》到《三大队》、《艰难的制造》，出道以来参演的大多数影视作品都是2000年前的年代戏。
“我跟我爸妈都说，我好像就活在了上个世纪里，可能我本人的性格也更像那个年代的人，比较自由、随意。”
他觉得自己与王阳有80%的相似，“唯一不一样的可能就是家人对我更重要一些，舍不得爸妈像戏里那么难受。——不过可能我18岁时，也会像他那样为爱冲动吧（笑）。”
戏里王阳向往出走桦林，戏外刘奕铁的诗与远方则是考上中戏。之前对表演一无所知，凭着一腔热情走上演员这条职业道路，他并不后悔。
“从不了解到了解，再到真的爱上表演，这个过程挺幸福的，而且能够通过自己喜欢的事维持生活，也特别值得高兴。”
在未来，他希望能够演一个像沈墨一样，“有故事的坏人”。
“我特别喜欢有网友评论说，诶，这不是那部戏里的谁谁谁啊，根本看不出来！完全不一样。我想要观众通过角色来认识我，而不是认识我本人，如果大家看哪部戏都一样，那我会觉得我的工作可能很失败。”
时间会把理想结成琥珀，曾经的义无反顾也许换来坎坷，但如果不是亲身去经历，又怎能变成现在更好的自己呢？
比起王阳的犹豫与纠结，刘奕铁更相信《漫长的》结尾那句话：往前看，别回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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